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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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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各自說了雲崖湖同齊雲擂諸般情形,不過短短一日,其中經歷聽來各自懸心,再看見對方人在眼前恍如久別重逢一般,緊抱著溫存許久。

“不生氣了?”葉尉繚挨在封平平肩上,偏頭撞了撞,問道。封平平輕輕搖了搖頭,蹭蹭他腦袋,也問道:“那你不生氣吧?他們非叫我門主……”

葉尉繚使勁撞了一下他,撞得自己腦袋暈,閉著眼睛緩一陣這才說道:“我原本以為錦妍妍栽給你一個少主就是想要三屍門上上下下更加盡心盡力地追殺你,或許也想一道殺了覃中呂。覃中呂功夫狠毒,人又古怪,錦妍妍害死了她師兄到底怕她有朝一日忽然想要報仇。只是,一路上三屍門人並沒有全力追殺咱們,馮夫人手下留情,還有那個李花花縱然有許多陰險手段使出來也仍是不敢假手他人,要親手殺你。看來要你繼任三屍門門主這一事不假,不全是假意。”

“她連你都要殺,還能真心想要我繼任?”封平平問道。

“不是她,是她丈夫趙延之。你說他跟你說了一大篇話,雖然你就學了幾句給我聽,我大致也能想到他怎麽說服你。他細意考量過你,用了許多心思,還讀了我取名的兵書。有他在,李花花迫得只能跟你單打獨鬥。由此看來,趙延之確實想過要你繼任門主,倒不一定是他選的,也不一定是為了他死後可以讓錦妍妍排解哀思跟你纏鬥下去。他自己說了是三屍門的老人想要你當這個門主,三屍門沒有什麽老人,除開羅佛佛和餘莫莫,就有些入門較早資歷較老的也都在當年跟你父親封不聞一道被斬盡殺絕了,多半死在殷鑒山莊,小半讓錦妍妍設法除了,僅餘下來的也沒什麽威勢,沒什麽分量,不然錦妍妍這些年不能慢慢坐大。之前我有許多關節想不明白,知道趙延之身份之後種種不解之處就迎刃而解了。”

“他真是相府的公子?”

“嗯,雖然他父親趙老相爺已經過世,他兄弟叔伯也仍有官居高位的,他父親的門生也遍布朝堂。這些年侯府一直追查三屍門餘黨下落,查不到什麽痕跡,因為他們不在江湖卻跟朝堂勾結日深。借著趙延之的出身,就連洛陽城裏都遍布勢力,也不知做了多少更見不得光的惡事。這一段時日,三屍門迎你當少主,羅佛佛出山,錦妍妍坐鎮齊雲擂,種種動靜都只有一個因由,趙延之快死了。他一死,三屍門也斷了一條生路。馮夫人一直在說三屍門要往正道上走,錦妍妍不惜親身涉險坐到齊雲擂臺下,是要三屍門重出江湖,重新開門立派,換一條道走。”

“這些跟我都沒什麽幹系,找我幹什麽?”

“趙延之口中的老人,不是真正的三屍門人,是這些年間保著三屍門坐大的人,是趙延之在朝堂中勾連的人。沒有了趙延之,他們跟三屍門沒什麽情分,不是非要用這一門不可。他們要你繼任門主,多半也不是安著什麽好心,多半是等趙延之死了就要撇開三屍門。三屍門歷年間不知道幫著他們做了多少事情,要撇開也不容易,得盡數除幹凈了。錦妍妍掌著三屍門的實權,她對你恐怕只想除之而後快,你當少主不止名正言順還能讓錦妍妍不安生,還能挑動三屍門內鬥……一時只想到這些,頭疼,想不多。”

“那別想了,不管他們。”封平平說著,擡手揉了揉葉尉繚腦袋。葉尉繚搖搖頭,道:“想到這裏了,理不清楚總覺得不妥。”

“總之他們都沒安好心,不管他們要幹什麽,不聽不照做就是了。”封平平道。

“初六最聰明,這是對付他們最好的法子,”葉尉繚笑著拍拍他,道:“不過錦妍妍已經當著許許多多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把你賣了,如今不管咱們認不認,都坐實了你三屍門門主的名頭,還是想借此除你。”

“你說過,就算普天之下人人都要置我於死地,你還是在我身邊。”

“那是自然,我還能把你丟下不管嗎?”葉尉繚偏頭看他一眼,有些嫌棄,接著說道:“不過你這個三屍門門主的虛名也背不久,趙延之畢竟快要死了,三屍門畢竟還得有個真正的門主。趙延之既然叫人殺你,也斷了哄誘你的心思。只要新任的三屍門主現身,你也就清凈了。”

“那最好了。”封平平嘟囔了一句。

“趙延之有過要你當門主的心思,也不是看重你,不過想要從中斡旋保住錦妍妍的三屍門,他用情用心至此,倒也令人感佩。可惜錦妍妍寧願殺了你解恨,他夫婦二人心思不同,門人行事難免有矛盾之處,嗯,其中也有些門人不聽號令。如今你沒去當傀儡門主,也沒被他們害死,三屍門借著齊雲擂重出江湖也給攪亂了,門中定有大亂,或許能趁機一舉盡除,不知道蘇管家他們……”

葉尉繚正費心費力地思量謀劃著,忽然聽到身旁微微鼾聲起來,卻是封平平已經倒頭沈睡過去,他聽見“無事”再也懶理這些江湖事。葉尉繚聲息頓住,望著他微微笑了一聲。封平平睡夢中似乎覺得耳邊少了些催眠動靜,手臂一勾,將他抱得更緊些。

葉尉繚伸手揪揪他鼻尖,窩在他身邊一同睡去。

兩人又是一覺昏睡,再醒來墓室頂上那一束天光照徹,又過去了一天。

兩人這一回醒來,到底讓自身給臭著了,從頭到腳的血腥汗水土塵,耽擱這幾日下來濃郁熏人。互相對看著指摘一回,笑了一回,於是攙扶著下床往墓室中間那一道泉水走過去,中途還取了些幹糧,一邊飽食一邊除了衣衫入水。

接連睡了三日,外傷都有些起色,收口結痂。封平平痊愈更快,便是腿上行走也沒多大妨礙。葉尉繚的內傷糾纏各樣毒性要麻煩許多,入水就打了個冷顫,頭腦也有些昏暈。封平平瞧見他晃了一晃,擡手把他抱到池邊坐著,一把一把地捧了水往他身上灑,拿著衣衫擦洗。

葉尉繚低頭看著他的手在身前來回,仔仔細細繞過傷處,手勢輕柔緩慢比他擦刀還要用心些,忍不住笑,道:“你小時候,都是我這麽給你洗澡。”

“哼。”封平平擡頭瞥他一眼,不說話。

“怎麽?還是一點小時候都不能說?”葉尉繚瞪眼跟他對著生氣。

“小時候我們到水塘裏洗澡,水涼,我不想跳,你一腳就把我踢進去。你給我擦下手可重,我讓你輕點,你還罵我。”封平平道。

“初六原來你這麽記仇……還說你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學壞了,真學壞了。”葉尉繚嘆聲道。

封平平忽然湊得更近了些,葉尉繚擡頭望著他,眨了眨眼,一時想不到要怎麽再變著法地都說成他的錯。封平平雙手搭在他肩上,低下頭來,額頭貼著他額頭,果然起了一些些熱度。

“怎麽了?”葉尉繚問道。

“你是冷還是熱?”封平平反問道。

“說不清……”

“原原本本地說,你會說,別跟我說你說不清。”封平平一臉肅然,不許他混過去。葉尉繚無可奈何地笑一聲,道:“周身真氣都有些走亂,一時冷一時熱,腦袋覺得熱,四肢倒冷,提不起力氣來,時不時地昏暈一陣。總是擂臺連場打下來耗得太盡,失血也多,慢慢將養就是了。”

葉尉繚正說著,封平平探身摸到丟在水池旁的一堆衣裳,從中摸出彎刀,拿在手中就往自己手腕割去。

葉尉繚一手按在他手腕,一手迎著彎刀撩上去,封平平怕劃傷了他只得生生頓住。

“幹什麽!”葉尉繚喝道。

“你是毒發了,我的血毒,我的血也是解藥。”封平平道。

“你還嫌自己周身的傷勢不夠多?不用!多拿點藥丸給我吃我也吃,不許再劃了!”葉尉繚擡手就要奪他手中彎刀。

“你別鬧。”

“你別小瞧我,你能扛過去的毒性我也能,我更厲害!”

“你跟我賭什麽氣……”封平平本來就吵不過他,他一不講理更是分外氣人,說到一半說不下去,捉刀的手也被他按著往一邊甩。

封平平索性把彎刀一丟,帶得他身形一歪,隨即整個人往前一撲把他壓倒再翻過去,斜靠在他背上高高扯起他一只手,擒拿住了。葉尉繚雖然手足無力也不服輸,一腳踢起一片泉水,水花全打到封平平面門,跟著擰身翻轉,腳下一踢,扯著封平平一同倒向泉水中。

封平平被他一招打倒在水底,更覺泉水森冷,又不想讓他也浸冷水,全無還擊之力,只是掙紮著冒頭出來想要喊他,葉尉繚一手按到他嘴上,猛然湊到他近前,輕聲道:“噓。”

封平平看他一臉肅然,忽一愕,擡頭發現墓室頂上那一束天光閃了閃,有一道黑影略過。

光芒照射下來,地面上那一座墓頂自然有光束入口,封平平下來之前並不曾仔細看過,也不知道是如何設置,是否醒目。此刻正有人從墓地經過,從光束入口經過。光束被遮住又讓開,反覆數次,也不知是同一個人來回經過,還是有許多人在地面上繞著這一座墓打轉。

聽不見聲息,仍怕外界聽見墓中動靜,兩人一坐一跪定在泉水中一動也不能動,要是讓人找到入口進來,哪怕只進來幾個武功稀松平常的,兩人這副樣子也毫無勝算。不過是光束暗了又明,明了又暗,來回短短的一陣功夫,仿佛漫漫無盡一般,兩人初時都仰頭看著那束光,漸漸低下頭來,只是互相望著。

相視一笑,只覺一瞬的擔驚受怕蕩然無存,都沒什麽要緊了。

葉尉繚俯下身,封平平揚起手,兩人靜靜抱到一處,唇齒相依,長長地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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